山水小牘 第一卷   趙知微雨夕登天柱峰翫月    九華山道士趙知微,乃皇甫玄真之師。少有凌雲之志,入玆山,結廬於鳳凰嶺前。 諷頌道書,鍊志幽寂。蕙蘭以為服,松柏以為糧。隱跡數十年,遂臻玄牝,由是好奇之 士多從之。玄真既申弟子禮,服勤執敬,亦十五年。至咸通辛卯歲,知微以山中煉丹須 西土藥者,乃使玄真來京師,寓於玉芝觀之上清院。皇甫枚時居蘭陵裡第,日與相從, 因詢趙君事業。玄真曰:「自君師門,人不見其惰容。嘗云:『分杯結霧之術,化竹釣 鯔之方,吾久得之,固恥為耳。』去歲中秋,自朔霖霪,至於望夕,玄真謂同門生曰: 『甚惜良宵而值苦雨。』語頃,趙君忽命侍童曰:『可備酒果。』遂遍召諸生,謂曰: 『能昇天柱峰翫月不?』諸生雖強應,而竊以為濃陰駃雨如斯,若果行,將有墊巾角、 折屐齒之事。少頃,趙君曳杖而出,諸生景從。既辟荊扉,而長天廓清,皓月如晝。捫 蘿援篠,及峰之巔,趙君處玄豹之茵,諸生藉芳草列待。俄舉卮酒,詠郭景純《遊仙詩 》數篇,諸生有清嘯者、步虛者、鼓琴者,以至寒蟾隱於遠岑,方歸山舍。既各就榻, 而淒風苦雨,暗晦如前。眾方服其奇致。」玄真棋格無敵,黃白朮復得其玄妙。壬辰歲 春三月,歸於九華,後亦不更至京洛。    韓文公從大聖討讐    韓文公之寢疾也,名醫良藥,日進有加,而無瘳。忽宵中驚怖,既寤,而汗沾衾裯 。命侍人扶坐,小君問之,良久曰:「向來夢神人,長丈餘,金鎧持戟,直入寢門,我 不覺降階拜之。自稱大聖,瞋目謂我曰:『睢邃骨梲國世與韓為仇,吾欲討之而不能, 如何?』我跪答曰:『願從大聖討焉。』」不旬日而文公薨,果從其請矣。    元稹烹鯉得鏡    丞相元稹之鎮江夏也,嘗秋夕登黃鶴樓,遙望河江之湄,有光若殘星焉,乃令親信 某往視之。某遂棹小舟,直詣光所,乃釣船中也。詢彼漁者,云:「適獲一鯉,光則無 之。」親信乃攜鯉而來。既登樓,公庖人剖之,腹中得鏡二,如古大錢;以面相合,背 則隱起雙龍,雖小而鱗鬣爪角悉具。既瑩,則常有光耀。公寶之,置臥內巾箱中。及相 公薨,鏡亦亡去。    永福湖水變血    滎陽郡城西有永福湖,引鄭水以注之。平時繞岸皆台榭花木,乃太守郊勞班餞之所 。西南堧多修竹喬木,則故徐帥崔常侍彥曾別業也。當咸通中,龐勛之作變,崔公為所 執也,湖水赤如凝血者,三日而復。未幾而其家凶問至。餘光啟初寓居鄭地,故得之。 昔讀本朝書,見河間王之徵輔公祏也,江行,舟中宴群帥,命左右以金碗酌江水。將飲 之,水忽化為血,合坐失色。王徐曰:「碗中之血,公祏授首之徵。」果破之。則禍福 之難明也如是。    冠蓋山獲古銅鬥    餘溫泉別業有田客。咸通中,因耕於莊前冠蓋山之陰,獲古銅鬥,長二尺餘,其魁 方而下殺,柄曲且圓。既治之,四週皆隱起麟鳳龜龍之狀,標有異字十。訪於明篆籀者 ,亦不能詳。餘思之,古史云:「秦皇所幸,令望氣者望有佳氣處,輒瘞奇物以厭當之 。」此其是乎?而莊後橫岡,發自紫邏,聯鳴臯而東,洎莊之左,已延袤數十里矣。莊 西二里許,舊掘溝三道,以斷厥勢,亦類此也,故書。    風捲曝紙如雪    唐文德戊申歲,鉅鹿郡南和縣街北有紙坊,長垣悉曝紙。忽有旋風自西來,卷壁紙 略盡,直上穿雲,如飛雪焉。此兵家大忌也。夏五月,郡守死。    蛇鼠鬥    乾寧末,初,峽師蛇鼠鬥於南門之外,觀者如堵。蛇死而鼠亡去。未旬而峽師遇禍 。則知內蛇死而鄭厲入,群鼠奔而蒲山亡。妖由人興,可為戒懼。    白角櫛之異    唐張應自榮梗命至河內郡,涉九鼎渡,所乘小駟驚逸;及北岸,視後足有物縈燒, 狀如大蚓,絳色。乃抽佩刀斷於地,輒復相續,堅縮如白角櫛,紅影若縷。橫絡之,遂 窴諸橐中,事畢而還。復渡河,至河陰,天景{左火右歊}蒸,憩於園井,就之灌濯。 因與園叟話之,取角櫛置盆水上,忽黑氣渤興,濃雲四合,狂電震霆,雨雹交下,食頃 方霽,盆洞而櫛已亡。    埋蠶受禍    唐咸通庚寅歲,洛師大饑,穀價騰貴,民有殍於溝塍者。至蠶月而桑多為蟲食,葉 一斤直一鍰。新安縣慈澗店北村民王公直者,有桑數十株,特茂盛蔭翳。公直與其妻謀 曰:「歉儉若此,家無見糧,徒極力於此蠶,尚未知其得失。以我計者,莫若棄蠶,乘 貴貨葉,可獲錢千萬。蓄一月之糧,則接麥矣。豈不勝為餒死乎?」妻曰:「善。」乃 攜插坎地,養蠶數箔瘞焉。明日淩晨,荷桑葉詣都市鬻之,得三千文,市彘肩及餅餌以 歸。至徽安門,門吏見囊中殷血連灑於地,遂止詰之。公直曰:「適賣葉得錢,市彘肩 及餅餌貯囊,無他物也。」請吏搜索之。既發囊,唯有人左臂,若新支解焉。群吏乃反 接送於居守,居守命付河南府。尹正瑯琊王公凝,令綱紀鞫之。具欵云:「某瘞蠶賣桑 葉,市肉以歸,實不殺人,特請檢驗。」尹判差所由監令就村驗埋蠶處。所由領公直至 村,先集鄰保,責手狀皆稱實,知王公直埋蠶,別無惡跡。乃與村眾及公直同發蠶坑, 中有箔角一死人,而闕其左臂,取得臂附之,宛然符合。遂復領公直詣府白尹。尹曰: 「王公直雖無殺人之辜,且有坑蠶之咎,法或可恕,情在難容。蠶者,天地靈蟲,綿帛 之本。故加勦絕,於殺人不殊,當置嚴刑,以絕凶丑。」遂命於市杖殺之。使驗死者, 則復為腐蠶矣。    韋玭馬禍    京兆韋玭,小逍遙公之裔,世居孟州泛水縣莊。性不喜書,好馳騁田弋,馬有蹄齧 不可羈勒者,則市之。咸通末,因來泛水,飲於市。酣歌之際,忽有鬻白馬者,曰:「 此極駔駿。」玭乘之於衢,曰:「善,可著鞭者。」遂市之。日宴乘歸,御之鐵鞭,一 僕以他馬從。既登東原,絕馳十餘里,僕不能及。復遺鐵鞭,馬逸不能止,迅越蓁莽溝 畎,而玭酒困力疲,度必難禁矣。馬方驟逼大桑下,玭遂躍上高枝中,以為無害矣。馬 突過數十步,復來桑下,瞋目仰視玭,而長鳴躩地。少頃,齧其桑本,木柹落如掌。臥 即或齧草於十步五步內,旋復來齧不已,桑本將半焉。玭懼其桑之顛也,遙望其左數步 外有眢井,伺馬之休於茂草,乃跳下疾走投井中。才至底,馬亦隨入,玭與馬俱殞焉。    王玄衝登華山蓮花峰    咸通癸巳歲,餘從鼎臣兄自汝入秦。冬十二月,宿於華野狐泉店。鼎臣兄與餘同登 南坡蘭若,訪主僧曰義海,因話三峰事。海曰:「去秋,有士人王玄衝者,來自天姥。 雲遊涉名山,亦盡東南之美矣;惟有華山蓮華峰,今則方伺一登耳。計其五千仞為一旬 之程,既上當煹煙為信。翌日,發笈取一藥壺並火金以去。及期,海至桃林以俟。數息 間,有白煙歘起蓮花峰,海秘之不言。後二旬而玄衝至,言曰:「前者既入華陽山,尋 微徑至蓮華峰下。初登雖峻險,猶可重足一跡;既及峰三分之一,則劣容半足。乃以死 誓志,作氣而登。時遇石室,上下懸絕,則有蘿蔦及石發垂下,接之以升,果一旬而及 峰頂。頂廣約百畝,中有池亦數畝。菡萏方盛,濃碧鮮妍,四旁則巨檜喬鬆。池側有破 鐵舟,觸之則碎。既周覽矣,乃煹火焉。既而循池翫花,探取落葉數片及鐵舟寸許懷之 。一宿乃下,下之危慄,復倍於登涉時。」海不覺其執玄衝手曰:「君固三清之奇士也 。」於是玄衝盡以蓮葉鐵舟鐵贈海。明日復負笈而去,莫知所終。則尚子尋五嶽,亦斯 人之徒與?    魯山堯廟    汝之魯山縣二十里曰魯山,民譌曰路山,則古曰堯山也。岊山有唐堯廟,故《文選 .南都賦》云「甘厥龍而為醢,視魯山而來遷。奉先帝而追孝,立唐祀於堯山」是也。    衛慶耕田得大珠    衛慶者,汝墳編戶也。其居在溫泉,家世游惰,至慶乃服田。嘗戴月耕於村南古項 城之下,倦憩荒陌,忽見白光燄燄起於壠畝中若星流。慶掩而得之,遂藏諸懷。曉歸視 之,乃大珠也,其徑寸五分,瑩無纖翳,乃衣以縑囊,緘之漆匣。會示博物者,曰:「 此合浦之寶也,得蓄之,縱未貴而當富矣。」慶愈寶之,常置於臥內。自是家產日滋, 飯牛四百蹄,墾田二千畝,其絲枲他物稱是,十年間鬱為富家翁。至乾符末,慶忽疾, 雖毉巫迭進,莫有徵者,踰月病且亟。忽聞枕前槍然有聲,慶心動,使開匣,珠有?若 縷,色如墨矣。數日而卒,珠亦亡去。自是家日削,子復不肖,貨鬻以供蒱酒之費。未 釋喪,室已如懸罄矣。    董漢勛宴陣沒同僚    汝墳部將董漢勛,善騎射,力兼數人,趫捷能鬥。累戍於西北邊,羌人憚之。乾符 丙申歲,為汝之龍興鎮將。忽一日,謂其妻曰:「來日有十餘故人相訪,可豐備酒食。 」其家以為常客也。翼日,盛飾廳事。至辰巳間,漢勛束帶出鎮門,向空連拜,或呼行 第,或呼字,言笑揖讓而登廳。其家大愕,具酒食若陳祭焉。既罷,其妻詰之,漢勛曰 :「皆曩日邊上陣沒同儕也。久別一來耳,何異之有?」後漢勛亦無恙。至明年秋八月 晦,青土賊王仙芝數萬人奄至。時承明之代,郡國悉無武備。是日,郡選銳卒五百人, 令勇將爨洪主之。出郡東二十里苦慕店,盡為賊所禽,唯一騎走至郡。郡人大驚,遂閉 門登陴,部分固守。漢勛以五百人據北門。九月朔旦,賊至合圍,一鼓而陷南門,執大 守王鐐。漢勛於北門乘城苦戰,中矢者皆應弦飲羽,所殺數十人。矢盡,賊已入,漢勛 運劍復殺數十人。劍既折,乃抽屋椽復殺數十人。日夕饑疲,為兵所殪。賊帥亦嗟異焉 。    趙將軍凶宅    許都城西之北陬,有趙將軍宅。主父既沒,子孫流移,其處遂凶,莫敢居者。親近 乃榜於里門曰:「有居得者便相奉。」乾符初,許有游氏子者,性剛悍,趫捷過人,見 榜曰:「僕猛士也,縱其妖異,必有以制之。」時盛夏既夕,攜劍而入。室宇深邃,前 庭廣袤。游氏子設簟中庭,絺綌而坐。一鼓盡,闃寂無驚。游氏子倦,乃枕簟面堂而臥 。再鼓將半,忽聞軋然開後門聲。蠟炬齊列,有役夫數十,於堂中灑掃,辟前軒,張朱 簾繡幕,陳筵席,寶氣異香,馥於簷楹。游氏子心謂此必小魅耳,未欲迫之,將觀其終 。少頃,執樂器,紆朱紫者數十輩,白東廊升階;歌舞妓數十輩,自後堂出,入於前堂 。紫衣者居前,朱綠衣、白衣者次之,亦二十許人,言笑自若,揖讓而坐。於是絲竹合 奏,飛觴舉白,歌舞間作。游氏子欲前突禽其渠魅,將起,乃覺髀間為物所壓,冷且重 ,不能興;欲大叫,口哆而不能聲。但觀堂上歡洽,直至嚴鼓方散。燈火既滅,寂爾如 初。游氏子駭汗心悸,匍伏而出。至里門,良久方能語。其事後,卒無敢居者。    魯縣紇豆將軍廟    汝州魯縣,元魏時西廣州也。刺史紇豆陵層,雄勇有智略。及卒,將吏奉遺旨窆於 子城南之左卻敵上。今縣治其中,於卻敵前立廟,題云「紇豆將軍」,歲時奉祀焉。    王知古為狐招婿    咸通庚寅歲,盧龍軍節度使、檢校尚書左僕射張直方,抗表請修入覲之禮,優詔允 焉。先是,張氏世蒞燕土,民亦世服其恩。禮燕台之嘉賓,撫易水之壯士。地沃兵庶, 朝廷每姑息之。洎直方之嗣事也,出綺紈之中,據方岳之上,末嘗以民間之休戚為意; 而酣酒於室,淫獸於原,巨賞狎於皮冠,厚寵集於綠幘。暮年而三軍大怨,直方稍不自 安。左右有為其計者,乃盡室西上。至京,懿宗授之左武衛大將軍;而直方飛蒼走黃, 莫親徼道之職。往往設罘罝於通衢,則犬彘無遺,臧獲有不如意者立殺之。或曰:「輦 轂之下,不可專戳。」其母曰:「尚有尊於我子者耶?」則僭軼可知也。於是諫官列狀 上,請收付延尉。天子不忍置於法,乃降為燕王府司馬,俾分務洛師焉。直方至東都, 既不自新,而慢游愈極。洛陽四旁,翥者、攫走者見皆識之,必群噪長嗥而去。有王知 古者,東諸侯之貢士也。雖薄涉儒術,而素不中春官選。乃退處於三川之上,以擊鞠飛 觴為事,遨遊於南鄰北裡間。至是有紹介於直方者,直方延之,睹其利喙贍辭,不覺前 席,自是日相狎。壬辰歲冬十一月,知古嘗晨興,僦舍無煙,愁雲塞望,悄然弗怡,乃 徒步造直方第。至則直方急趨將出畋也,謂知古曰:「能相從乎?」而知古以祁寒有難 色。直方顧小童曰:「取短皁袍來,請知古衣之。」知古乃上加麻衣焉。遂聯轡而去, 出長夏門,則微霰初零;由闕塞,而密雪如注。乃渡伊水而東,南踐萬安山之陰麓;而 鞲弋之獲甚夥。傾羽觴,燒兔肩,殊不覺有嚴冬意。乃霧開雪霽,日將夕焉。忽有封狐 突起於知古馬首,乘酒馳之,數里不能及,又與獵徒相失。須臾,雀噪煙暝,莫知所如 。隱隱聞洛城暮鍾,但徬徨於古陌樵徑之上。俄而山川黯然,若一鼓半。試長望,有炬 火甚明,乃依積雪光而赴之,復若十餘里。至則喬木交柯,而朱門中開,皓壁橫亙,真 北闕之甲第也。知古及門下馬,將徙倚以達旦。無何,小駟頓轡,閽者覺之,隔壁而問 阿誰。知古應曰:「成周貢士太原王知古也。今旦有友人將歸於崆峒舊隱者,僕餞之伊 水濱,不勝離觴;既摻袂,馬逸復不能止,失道至此耳。遲明將去,幸無見讓。」閽曰 :「此乃南海副使崔中丞之莊也。主父近承天書赴闕,郎君復隨計吏西征,此惟閨闈中 人耳,豈可淹久乎?某不敢去留,請問於內。」知古雖怵惕不寧,自度中宵矣,去將安 適?乃拱立以次。少頃,有秉蜜炬自內至者,振管辟扉,引保母出。知古前拜,仍述厥 由。母曰:「夫人傳語:主與小子皆不在家,於禮無延客之道。然僻居於山藪接畛,豺 狼所嗥,若復固拒,是見溺而不援也。請舍外廳,翌日可去。」知古辭謝,從保母而入 。過重門側廳所,欒櫨宏敞,帷幙鮮華。張銀燈,設綺席,命知古坐焉。酒三行,復陳 方丈之饌,豹胎魴腴,窮水陸之美,保母亦時來相勉。食畢,保母復問知古世嗣宦族及 內外姻黨,知古具言之。乃曰:「秀才軒裳令冑,金玉奇標,既富春秋,又潔操履,斯 實淑媛之賢夫也。小君以鍾愛稚女,將及笄年,嘗託媒妁為求佳對久矣。今夕何夕,獲 遘良人?潘楊之睦可遵,鳳凰之兆斯在,未知雅抱何如耳?」知古斂容曰:「僕文愧金 聲,才非玉潤,豈家室為望,惟泥塗是憂。不謂寵及迷津,慶逢子夜,聆好音於魯館, 逼佳氣於秦台。二客游神,方茲莫及,三星委照,唯恐不揚。倘獲託彼強宗,睠以佳耦 ,則生平所志,畢在斯乎?」保母喜,謔浪而入白。復出,致小君之命曰:「兒自移天 崔門,實秉懿范。奉蘋蘩之敬,知琴瑟之和。惟以稚女是懷,思配君子。既辱高義,乃 葉夙心。上京飛書,路且不遠,百兩陳禮,事亦非僭。忻慰孔多,傾矚而已。」知古磬 折而對曰:「某蟲沙微類,分及湮淪,而鐘鼎高門,忽蒙彩拾。有如白水,以奉清塵; 鶴企鳧趨,唯待休旨。」知古復拜。保母戲曰:「他日錦雉之衣欲解,青鸞之匣全開, 貌如月華,室若雲邃,此際頗相念否?」知古謝曰:「以凡近仙,自地登漢,不有所舉 ,誰能自媒?謹當銘彼襟靈,志之紳帶;期於沒齒,佩以周旋。」復拜。少時,則燎沈 當庭,良夜將艾,保母請知古脫服以休。既解麻衣,而皁袍見。保母誚曰:「豈有逢掖 之士而服短後之衣也?」知古謝曰:「此乃假之於與所游熟者,固非己有。」又問所從 ,答曰:「乃盧龍張直方僕射所借耳。」保母忽驚叫仆地,色如死灰。既起,不顧而走 ;入宅,遙聞大叱曰:「夫人差事!宿客乃張直方之徒也。」復聞夫人者叫曰:「火急 斥出,無啟寇讐!」於是婢子小豎輩群出,秉猛炬,曳白棓而登階。知古?儴,趠於庭 中,四顧遜謝,詈言狎至,僅得出門。才出,已橫門闔扉,猶聞喧嘩未已。知古愕立道 左,自怛久之。將隱頹垣,乃得馬於其下,遂馳去。遙望大火若燎原者,乃縱轡赴之, 則輸租車方飯牛附火耳。詢其所,則伊水東草店之南也。復枕轡假寐,食頃,而震方洞 然,心思稍安。乃揚鞭於大道,比及都門,已有張直方騎數輩來跡矣。遙至其第,既見 直方,而知古憤懣不能言,直方慰之。坐定,知古乃述宵中怪事。直方起而撫髀曰:「 山魈木魅,亦知人間有張直方也。」且止知古。復益其徒數十人,皆射皮飲羽者,享以 卮酒豚肩,與知古復南出。既至萬安之北,知古前導,殘雪中馬跡宛然。直詣柏林下, 則碑板廢於荒坎,樵蘇殘於密林,中列大塚十餘,皆狐兔之窟宅,其下成蹊。於是直方 命四週張羅彀弓以待,內則束縕荷鍤,且掘且熏。少頃,群狐突出,焦頭爛額者、罝羅 罥掛者、應弦飲羽者,凡獲狐大小百餘頭,以其屍歸。三水人曰:嗟乎王生,生斯世不 諧,而為狐貉所侮,況其大者乎!向若無張公之皁袍,則強死穢羶之穴矣。餘時在洛敦 化裡第,於庠集中博士渤海徐公讜為餘言之。豈曰語怪,以摭奇文,故傳言之。       第二卷   崆峒山神仙靈跡    汝州臨汝縣南十八里,廣成坡之西垠,有小山。山曰崆峒,即黃帝訪道之地,廣成 子所隱也。祠在山東麓,堂上廣成子像,戴獨角巾,被紫霞衣,二侍童而已。重門之右 有碑,刺史陸長源文。其顛洞穴如盎,將有大風雨,則白犬自穴出,田夫以為候,亦名 山曰玉犬峰。耆老云:「若九春三秋,天景清麗,必有素霧自山岊起。須臾粉堞青甍, 彌亙數里,樓殿轇輻,花木煥爛。數息中,霧勢漫散,不復見矣。」庸輩不知神仙窟宅 ,謂廣成化城,乃裡談也。    高平縣所見    光啟中,僖宗在梁州。秋九月,皇甫枚將赴調行在,與所親裴宜成者偕行。十月, 自相州西抵高平縣,縣西南四十里,登山越玉溪。其日行旅稍稀,煙雲晝晦,日昃風勁 ,惑於多岐。上一長坂,下視有茆屋數間,槿籬疏散,其中有喧語聲,乃延望之。少頃 ,有村婦出自西廂之北,著黃故衣,蓬頭敗屨,連呼之不顧,但俛首而復入。乃循坡東 南下,得及其居。至則荊扉橫葛縈帶其上,茨棘羅生於其庭,略無人蹤,如涉一二年者 矣。枚與裴生愕立久之,復登坂長望,見官道有人行,乃策蹇驢赴之。至則郵吏將往端 氏縣者也,乃與俱焉。是夜宿端氏。    陳璠臨刑賦詩    陳璠者,沛中之卒徒也,與故徐帥時浦少結軍中兄弟之好;及浦為支詳所任,璠亦 累遷右職。黃巢之亂,支辟簡勁卒五千人,命浦總之而西,璠為次將。浦自許昌趨洛下 ,璠以千人反平陰,浦乃矯稱支命追兵回。於是引師與璠合,屠平陰,掠圃田而下及沛 。支慮其變,郊勞,及解甲,盛設厚賂之。浦乃令所親諷支曰:「軍前不安,民望見迫 ,且請公解印以厭眾心。」支力不能制,乃率其孥出居大彭館,浦自稱留後。璠謂浦曰 :「支尚書惠及沛人,若不殺之,將貽後悔。」浦不可,璠固請,與浦往復十餘。浦怒 曰:「自看!自看!」璠乃詐為浦命,謂之曰:「請支行李歸闕下。」支以為誠也,翌 日遂發。璠伏甲於七里庭,至則無少長皆殺之,沛人莫不流涕。其後浦受朝命,乃表璠 為宿州太守。璠性憯酷喜殺,復厚斂淫刑,百姓嗟怨。五年中貲賄山積,浦惡之,乃命 都將張友代璠;璠怒,不受命。友至,處別第以俟璠出。璠夜率髦俊五百餘人圍友。遲 明,友自領驍果百餘人突之。璠潰,與十餘騎走出數十里,從騎皆亡。璠棄其馬,微服 乞食於野。野人有識之者,執以送郡。友縶之,往白浦,浦命斬之於郡。璠本麤悍,而 樸不知書,臨刑忽索筆賦詩曰:「積玉堆金官又祟,未幾倏忽變成空。五年榮貴今何在 ?不異南柯一夢中。」時以為鬼代作也。    郟城令陸存遇賊偷生 李庭妻崔氏罵賊被殺    陸存者,愚儒也。衰白之後,方調授汝州郟城令,時乾符丁酉歲也。是秋,王仙芝 黨與起,自海沂來攻郡,途經郟城,存微服將遁,為賊所虜。其酋問曰:「汝何等人也 ?」存紿之曰:「某庖人也。」乃命溲面煎油作(麥主)者,移時不成,賊酋怒曰:「 這漢漫語,把劍來。」存懼,急撮面兩手速拍曰:「祖祖父父,世業世業。」眾大笑, 釋之。時縣尉李庭妻崔氏,有殊色;賊至,為所掠,將妻之,崔氏大詬曰:「我公卿家 女,為士子妻,死乃緣命,豈受草賊汙辱!」賊怒,刳其心而食,見者無不灑涕。    夏侯禎黷女靈 皇甫枚為禱乃免    汝州魯山縣西六十里小山間,有祠曰女靈觀。其像獨一女子焉,低鬟嚬蛾,豔冶而 有怨慕之色。祠堂後平地,怪石圍數畝,上擢三峰,皆十餘丈,森然肖泰華也。詢之父 老,云:「大中初,斯地忽暴風驟雨,襄丘陵震屋瓦,一夕而止,遂有玆山。其神見形 於樵蘇者曰:『吾商於之女也,帝命有此百里之境,可告鄉里為吾立祠於山前;山亦吾 所持來者,無曠時祭,當福汝。』鄉人遂建祠宮,書祠典,曆數世矣。」咸通末,餘調 補縣印吏,實屍嘗祭,與同捨生譙國夏侯禎偕行。祭畢,與禎縱觀祠內。禎獨眷眷不能 去,乃索卮酒酹曰:「夏侯禎少年,未有配偶,今者仰覿靈姿,願為廟中掃除之隸,神 其鑒乎。」既舍爵,乃歸。其夕,夏侯生恍不寐,若為陰靈所中。其僕來告,餘走視之 ,則目瞪口噤,不能言矣。餘謂曰:「得非女靈乎?」禎頷焉。餘命吏載楮鏹,潔尊席 而禱曰:「夫人岳鎮愛女,疆埸明祇,致禾黍豐登,戢虎狼暴殄,斯神之任也。今日之 祭,乃郡縣常祀,某職其事,敢不嚴恭。豈謂友生不勝餞斝之餘,至有慢言黷於神聽。 今疾作矣,豈降之罰耶?抑果其請耶?若降之罰,是以一言而斃國士,是違好生之德, 當專戮之辜,帝豈不降鑒,而使神祇虐於下乎?若果其請,是以一言舍貞靜之道,播淫 佚之風,緣張碩而動雲軿,顧交甫而解明佩。若九閽一叫,必貽幃箔不修之素,況天下 多美丈大,何必是也?神其聽之。」奠訖,夏侯生康豫如故。    殷保晦妻封氏罵賊死    渤海封夫人諱詢,字景文,天官侍郎敖孫也。諸兄皆貢士,有聲名場。夫人氣韻恬 和,容止都雅,善草隸,工文章;盛飾則芙蕖出綠波,巧思則柳絮因風起。至於婉靜之 法,翦制之工,固不學而生知。婣黨號為淑女。咸通戊子歲,始從媒贄,移天於殷門故 秘省校書保晦遐構。遐構兄,餘寮婿也。愛鍾自出,姑實親姨,夙夜蒸蒸,劬勞無怠。 廣明庚子歲,妖纏黃道,釁起白丁,關輔烽飛,輦轂遐狩。以天府陸海之盛,奄化於鯨 觬腹中。即冬十二月七日也,邦人大潰,校書自永寧裡所居,盡室潛於蘭陵裡蕭氏池台 ,地鄰五門,以為賊不復入。至明日,群凶霧合,秘校遂為所俘。賊酋睹夫人之麗,將 欲叱後乘以載之。夫人正色相拒,確然不移,誘說萬辭,俱瞑目反背而莫顧。日將夕, 賊因勃然起曰:「行則保羅綺於百齡,止則取齏粉於一劍。」夫人奮袂罵曰:「狂賊狂 賊,我生於公卿高門,為士君子正室,琴瑟葉奏,鳳凰和鳴。豈意昊天不容,降此大戾 ,守正而死,猶生之年。終不負穢抱羞於汝逆豎之手!」言訖,遇害。賊酋既去,秘校 脫身來歸,侍婢迎門,白夫人逝矣。秘校拊膺失聲而前,枕屍於股,大慟良久,揮淚於 夫人面曰:「景文景文,即相見。」遂長號而絕。三婢子睹主父主母俱殞,乃相攜投濬 井而死。三水人曰:噫!二主二天,實士女之醜行。至於臨危抗節,乃丈夫難事,豈謂 今見於女德哉!渤海之媛,汝陰之嬪,貞烈規儀,永光於彤管矣。辛丑歲,遐構兄出自 雍,話玆事,以餘有《春秋》學,命筆削以備史官之闕。    廣明庚子大風雨之異    廣明庚子歲,餘在汝墳溫泉之別業。夏四月朔旦,雲物暴起於西北隅,瞬息間濃雲 四塞,大風壞屋拔木,雨且雹,雹有如桮棬者。鳥獸盡殪,被於山澤中。至午方霏。觀 行潦之內,蝦蟹甚眾。明日,餘抵洛城。自長夏門之北,夾道古槐十拔去五六矣,門之 鴟吻亦失矣,餘以為非吉徵。至八月,汝州召募軍李巡光等一千五百人,自雁門回掠東 都南市,焚長夏門而去,入蜀。自玆諸夏騷蕩矣。上天垂戒,豈虛也哉!    李仲呂禱堯祠以烏馬騶人為獻    姑臧李仲呂,咸通末,調授汝之魯山令。為政明練,吏不敢欺。遇旱,請禱群望皆 不應。仲呂乃潔齋自禱於縣二十里魯山堯祠,以所乘烏馬及騶人張翰為獻。祭畢,將下 山,雲霧暴起,及平澤而大雨,僕馬皆暴殞。於是仲呂復設祭,圖僕馬於東壁。    黑水將軍靈異    弋陽郡東南有黑水河,河漘有黑水將軍祠。大和初,薛用弱自儀曹郎出守此郡,為 政嚴而不殘。一夕夢贊者云:「黑水將軍至。」延之,乃魁梧丈夫,鬚眉雄杰,介金附 鞬。既坐,曰:「某頃溺於玆水,自以秉仁義之心未展,上訴於帝。帝曰:『汝陰位方 崇。』遂授此任。郎中可為立祠河上,當佑斯民。」言訖而寤。遂命建祠設祭,水旱災 沴,禱之皆應。用弱有葛谿寶劍,復夢求之,遂以為贈。仍刳神前柱並匣寘之,外設小 扉,加扃鎖焉。乾符戊戌歲,大理少卿徐煥,以決獄平允,授弋陽郡。秋七月出京,時 方霖霪,東道泥泞。歷崤函,度東周,由許蔡,略無霽日。既渡長淮,宿於嘉鹿館,則 弋陽之西境也。時方苦雨淒風,徒御多寒色,煥具酒祈之,其夕乃霽。煥由是加敬,每 春秋常祀,必躬親之。明年冬十月,賊黨數千人來攻郡城,煥堅守,城不可拔,乃引兵 西入義陽。時有無賴者,以廟劍言於賊裨將,將乃率徒破柱取去。既而曉出縱掠,氛霧 四合,莫知所如。忽遇一樵童,遂執之令前導。既越山,霧開,乃義營張周寨也。率與 賊遇,盡殺之。張周親禽其首,解其劍,復歸諸廟,至今時享不廢。    劉刺夫家怪異    彭城劉刺夫,會昌中進士上第。大中年授鄠縣尉,卒。妻王氏,歸其家,居洛陽敦 化裡第堂之後院。咸通丁亥歲,夜聚諸子姪,藏鉤食煎餅,廚在西廂,小童秄兒持器下 食。時月晦雲慘,指掌莫分。秄兒者忽失聲仆地而絕,秉炬視之,則體冷面黑,口鼻流 血矣。擢髮灸指,少頃而蘇。復令數夫束縕火循廊之北,於倉後得所持器。倉西則大廁 ,廁上得一煎餅,圂中復有一餅焉。    鄭大王聘嚴郜女為子婦    許州長葛令嚴郜,衣冠族也。立性簡直,雖羈束於官署,常畜退心。咸通中罷任, 乃於縣西北境上陘山陽置別業。良田萬頃,桑柘成陰,奇花芳草,與松竹交錯,引泉成 沼,即阜為台,盡登臨之志矣。夫人河東裴氏,有三女,長適滎陽鄭氏,次適京兆杜氏 ,幼曰阿珊,特端麗妍瑩。乙巳歲,年十五矣。時清明節,嚴公盡室登陘山,山西岑有 鄭大王祠,乃於祠中薦酒饌,令諸女縱觀,日晚方歸。降及山半,旋風忽起於道左,繚 繞諸女,塵坌陰晦。眾皆驚懼,而阿珊獨僕於地,色變不能言,鬟上失金翹,乃扶持而 歸。召巫者視之,巫譯神言曰:「我鄭大王也,今聘爾女為第三子婦。」其家遽使齎酒 殽紙錢,令巫者詣祠求之。既至,得金翹於神座上,巫者再三請禱,神終言不可。明日 ,阿珊殞,便憑巫言以達所以。嚴氏遂令送服玩,設禮筵於祠內。厥後每有所須,必託 巫言告其家。嚴公夫人即餘室之諸姑也,故得其實而傳之。    李約遇老父求負   咸通丁亥歲,隴西李夷遇,為邠州從事。有僕曰李約,乃夷遇登第時所使也,願捷 善行,故常令郵書入京。其秋七月,李約自京還邠,早行數里,鼓方始絕,倦憩古槐下 。時月映林杪,餘光向明。有一父皤然,傴而曳杖,亦來同坐。既坐而呻吟不絕,良久 謂約曰:「老父欲至咸陽,而蹣跚不良於行,若有義心,能負我乎?」約怒不應。父請 之不已,約乃謂曰:「可登背。」父欣然而上。約知其鬼怪也,陰以所持哥舒棒自後束 之而趨,將及開遠門,東方明矣。父數請下,約謂曰:「何相侮而見登?何相憚而見舍 ?」束之愈急。父言語無次,求哀請命,約不答。忽覺背輕,有物墜地,視之,乃舊敗 柩板也。父已化去,擲於裡垣下,後亦無咎。   侯元違神君之戒兵敗見殺   侯元者,上黨郡銅鞮縣山村之樵夫也。家道貧窶,唯以鬻薪為事。唐乾符己亥歲, 於縣西北山中伐薪回,憩谷口,傍有巨石,嶷然若廈屋。元對之太息,恨己之勞也。聲 未絕,石剨然豁開若洞。中有一叟,羽服烏帽,髯發如霜,曳杖而出。元驚愕,遽起前 拜。叟曰:「我神君也,汝何多歎?自可於吾法中取富貴,但隨吾來。」叟復入洞中, 元從之。行數十步,廓然清朗,田疇砥平,特多異花芳草。數里,過橫溪,碧湍流苔, 鴛鷁泝洄,其上長梁夭矯如晴虹焉。過溪北,左右皆喬鬆修篁,高門渥丹,台榭重複。 引元之別院,坐小亭上。簷楹階砌,皆奇寶煥然。及進食行觴,復目皆未睹也。食畢, 叟退。少頃,二童揖元詣便室,具湯沐,進新衣一襲。冠帶竟,復導至亭上。叟出,命 僕設淨席於地,令元跪席上。叟授以秘訣數萬言,皆變化隱顯之術。元素蠢戇,至是一 聽不忘。叟戒曰:「汝雖有少福,合於至法進身,然面有敗氣未除,亦宜謹密自固。若 圖謀不執,禍喪必至。且歸存思,如欲謁吾,但至心叩石,當有應門者。」元因拜謝而 出,仍令一童送之。既出,洞穴泯然如故,視其樵蘇已失。至家,其父母兄弟驚喜曰: 「去一旬,謂已碎於虎狼之吻。」元在洞中如一日耳。又訝其服裝華潔,神氣激揚,元 知不可隱,乃為其家人言之。遂入靜室中,習熟其術,期月而術成,能變化百物,役召 鬼魅,草木土石,皆可為步騎甲兵。於是悉收鄉里少年勇悍者為將卒,出入陳旌旂幢蓋 ,鳴鼓吹,儀比列國焉。自稱曰賢聖,官有三老、左右弼、左右將軍等號。每朔望,必 盛飾往謁神君,神君必戒以無稱兵,若固欲舉事,宜待天應。至庚子歲,聚兵數千人, 縣邑恐其變,乃列上。上黨帥高公潯命都將以旅討之。元馳謁神君請命,神君曰:「既 言之矣,但當偃旂臥鼓以應之,彼見兵威若是,必不敢內薄而攻我。志之,慎勿輕接戰 。」元雖唯唯,心計以為我奇術制之有餘,且小者不能抗,後其大者若之何?復示眾以 不武也。既歸,令其黨戒嚴。是夜,潞兵去元所據險三十里,見步騎戈甲蔽山澤,甚難 之。明方陣而前,元領千餘人直突之,先勝後敗,酒酣被禽。至上黨,縶之府獄,嚴兵 圍守。旦視,伽穿,中惟燈台耳,失元所在。夜分已達銅鞮,徑詣神君謝罪。神君怒曰 :「庸奴!終違前教。今日雖幸而免,斧鑕亦行將及矣,非吾徒也。」不顧而入,鬱悒 趨出。後復謁神君,虔心叩石,石不為開矣,而其術漸歇。猶為其黨所說,是秋,率徒 掠並州之大谷;而並騎適至,圍之數重。術既不神,遂斬之於陣,其黨與散歸田裡焉。   張謀孫鑿池犯太歲   廣州刺史張謀孫,雖出於闒茸,有口辨,善心計,累為王府參佐。咸通初,從交廣 倅,遂為元寮。性貪侈,聚斂不倦。南海多奇貨,若犀象珠貝之類,不可勝計。及府罷 ,北歸於汝墳,於郡三十里鬱陽驛南汝水之上構別業,窮極華敞。嘗鑿一池,欲北引官 渠水漲之。或曰:「此處今年太歲所在也。」謀孫誡役夫曰:「掘得太歲則止。」明日 及泉,獲一土囊,破之,中有物升餘,色白如粟粒,忽跳躍四散而隱。謀孫遂中暴病, 信宿而卒。   周撞子   唐廣明歲,薛能失律於許昌,都將周岌代之。明年,宰相王徽過許,謂岌曰:「昔 聞貴藩有部將周撞子,得非司空耶?何致此號?」岌愧赧良久,答曰:「岌出身走卒, 實蘊壯心。每有徵行,不避鋒劍,左衝右捽,屢立微功,所以軍中有此名號。」王笑, 復謂岌曰:「當時撲落渦河裡,可是撞不著耶?」岌頃總許卒徵徐,方為賊所敗,溺於 渦水,或拯之,僅免。故有此言。   魚玄機笞斃綠翹致戮   西京咸宜觀女道士魚玄機,字幼微,長安倡家女也。色既傾國,思乃入神。喜讀書 屬文,尤致意於一吟一詠。破瓜之歲,志慕清虛。咸通初,遂從冠帔於咸宜,而風月賞 玩之佳句,往往播於士林。然蕙蘭弱質,不能自持,復為豪俠所調,乃從游處焉。於是 風流之士爭修飾以求狎,或載酒詣之者,必鳴琴賦詩,間以謔浪,懵學輩自視缺然。其 詩有「綺陌春望遠,瑤徽秋興多」,又「慇懃不得語,紅淚一雙流」,又「焚香登玉壇 ,端簡禮金闕」,又云:「多情自鬱爭因夢,仙貌長芳又勝花。」此數聯為絕矣。一女 僮曰綠翹,亦特明慧有色。忽一日,機為鄰院所邀,將行,誡翹曰:「無出。若有熟客 ,但云在某處。」機為女伴所留,迨暮方歸院,綠翹迎門曰:「適某客來,知鍊師不在 ,不捨轡而去矣。」客乃機素相昵者,意翹與之狎。及夜,張燈扃戶,乃命翹入臥內。 訊之,翹曰:「自執巾盥數年,實自檢御,不令有似是之過,致忤尊意。且某客至,款 扉,翹隔闔報云:『鍊師不在。』客無言,策馬而去,若雲情愛,不蓄於胸襟有年矣, 幸鍊師無疑。」機愈怒,裸而笞百數,但言無之。既委頓,請杯水酹地曰:「鍊師欲求 三清長生之道,而未能忘解佩薦枕之歡。反以沈猜,厚誣貞正,翹今必死於毒手矣。無 天則無所訴;若有,誰能抑我彊魂?誓不蠢蠢於冥莫之中,縱爾淫佚!」言訖,絕於地 。機恐,乃坎後庭瘞之,自謂人無知者。時咸通戊子春正月也。有問翹者,則曰:「春 雨霽,逃矣。」客有宴於機室者,因溲於後庭,當瘞上,見青蠅數十集於地,驅去復來 。詳視之,如有血痕,且腥。客既出,竊語其僕。僕歸,複語其兄。其兄為府街卒,嘗 求金於機,機不顧,卒深銜之。聞此,遽至觀門覘伺,見偶語者,乃訝不睹綠翹之出入 。街卒復呼數卒,攜鍤共突入玄機院發之,而綠翹貌如生。卒遂錄玄機京兆府,吏詰之 ,辭伏,而朝士多為言者。府乃表列上,至秋,竟戮之。在獄中亦有詩曰:「易求無價 寶,難得有心郎。明月照幽隙,清風開短襟。」此其美者也。   峴陽峰池雨徵   安定郡有峴陽峰,峰上有池,若雨而雲起池中,若車蓋然。故里諺云:「峴山張蓋 雨滂沱。」   暴風拔斾李鈞不終   李鈞之蒞臨汝也,郡當王仙芝大兵之後,民間多警。李鈞以兵力單薄,抗疏上聞, 詔以昭義軍三千五百人鎮焉。乾符戊戌歲也,兵至,營於郡西郭。明年春,鈞節制上黨 ,雜報到,於是鎮兵部將排隊於州前通衢,率其屬入衙,展君臣之禮。忽有暴風揚塵, 起自軍門而南,蟠折行伍,拔大斾十餘以登。州人愕然而顧,沒於天際。明日,州北二 十里大牛谷,野人得斾以獻,帛無完幅,支榦皆摺折矣。鈞至上黨,統眾出雁門,兵既 不戢,暴殘居民,遂為猛虎軍所殺矣。   逸文   溫璋,唐咸通壬辰尹正天府。性黷貨敢殺,人亦畏其嚴殘;不犯,由是治有能名。 舊制:京兆尹之出,靜通衢,閉里門;有笑其前道者,立杖殺之。是秋,溫公出自天街 ,將南抵五門,呵喝風生。有黃冠老而且傴,弊衣曳杖,將橫絕其間,騶人呵不能止。 溫公命捽來,笞背二十,振袖而去,若無苦者。溫異之,呼老街吏令潛而覘之有何言, 復命黃冠扣之,既而跡之。迨暮,過蘭陵裡,南入小巷,中有衡門,止處也。吏隨入關 。有黃冠數人出謁甚謹,且曰:「真君何遲也?」答曰:「為兇人所辱。可具湯水。」 黃冠前引,雙鬟青童從而入。吏亦隨之。過數門,堂宇華麗,修竹夾道,擬王公之甲第 。未及庭,真君顧曰:「何得有俗物氣?」黃冠爭出索之,吏無所隱,乃為所錄。見真 君,吏叩頭拜伏,具述溫意。真君盛怒曰:「酷吏不知禍將覆族,死且將至,猶敢肆毒 於人,罪在無赦!」叱街吏令去。吏拜謝了,趨出,遂走詣府,請見溫。時則深夜矣, 溫聞吏至,驚起,於便室召之。吏悉陳所見,溫大嗟惋。明日將暮,召吏引之;街鼓既 絕,溫微服與吏同詣黃冠所居。至明,吏款扉,應門者問誰。曰:「京兆溫尚書來謁真 君。」既辟重閨,吏先入拜,仍白曰:「京兆君溫璋。」溫趨入拜。真君踞坐堂上,戴 遠遊冠,衣九霞之衣,色貌甚峻。溫伏而敘曰:「某任總浩穰,權唯震肅,若稍畏懦, 則損威聲。昨日不謂凌迫大仙,自貽罪戾,故來首服,幸賜矜哀。」真君責曰:「君忍 殺立名,專利不厭,禍將行及,猶逞凶威。」溫拜首求哀者數四,而真君終蓄怒不許。 少頃,有黃冠自東序來,拱立於真君側,乃跪啟曰:「尹雖得罪,亦天子亞卿。況真君 洞其職所統,宜少降禮。」言訖,真君令黃冠揖溫升堂,別設小榻令坐。命酒數行,而 真君怒色不解。黃冠復啟曰:「尹之忤犯,弘宥誠難;然則真君變服塵游,俗士焉識? 『白龍魚服,見困豫且。』審思之。」真君悄然良久,曰:「恕爾家族。此間亦非淹久 之所。」溫遂起,於庭中拜謝而去。與街吏疾行至府,動曉鍾矣。雖語親近,亦秘不令 言。明年,同昌主薨,懿皇傷念不已,忿藥石之不徵也,醫韓宗紹等四家詔府窮竟,將 誅之。而溫鬻獄緩刑,納宗紹等金帶及餘貨凡數千萬。事覺,飲酖而死。   《廣記》四十九   東都敬愛寺北禪院大德從諫,姓張氏,南陽人。徙居廣陵,為土著姓。身長八尺, 眉目魁奇。越壯室之年,忽頓悟真理,遂舍妻子,從披削焉。於是研精禪觀,心境明白 。不逾十載,耆年宿德,皆所推服。及來洛,遂止敬愛寺。年德並成,緇黃所宗。每赴 供皆與賓頭盧尊者對食,其為人天欽奉若此。唐武宗嗣歷,改元會昌,愛馭鳳驂鶴之儀 ,薄點墨降龍之教,乃下郡國毀塔廟,令沙門復初。諫公乃烏帽麻衣,潛於皇甫枚之溫 泉別業。後岡上喬木駢鬱,巨石砥平,諫公夏日常於中入寂,或補毳事。忽一日,穨雲 駃雨,霆擊石傍大檀。雨至,諸兄走往林中,諫公恬然趺坐,若無所聞者。諸兄致問, 徐曰:「惡畜生而已。」至大中初,宣宗復興內教,諫公歸東都故居。其子自廣陵來觀 ,適與遇於院門,威貌崇嚴,不復可識,乃拜而問從諫大德所居。諫公指曰:「近東頭 。」其子既去,遂闔門不出,其割裂愛剛又如此。咸通丙戌歲夏五月,忽遍詣所信向家 ,皆謂曰:「善建福業,貧道秋初當遠行,故相別耳。」至秋七月朔,清旦,盥手焚香 ,念慈氏如來,遂右脅而臥。呼門人玄章等戒曰:「人生難得,惡道易淪。唯有歸命釋 尊,勵精梵行。龍花會上,當復相逢。生也有涯,與爾少別。」是日無疾奄化,年有八 十餘矣。玄章等奉遺旨送屍於建春門外屍陁林中,施諸鳥獸。三日復視之,肌貌如生, 無物敢近。遂覆以餅餌,經宿,有狼狐跡,唯啗餅餌,而豐膚宛然。乃依天竺法闍維訖 ,收餘燼,起白塔於道傍,春秋奉香火之薦焉。   《廣記》九十七   唐僖宗之狩於岷蜀也,黃巾尚遊魂於三輔。中和辛丑歲,詔丞相晉國公王鐸為諸道 行營都統,執操旗鼓,乘三峽而下,作鎮南燕,為東諸侯節度。又詔軍容使西門季玄為 都監。秋七月,鐸至滑,都監次於臨汝。郡當兵道,郵傳皆焚,乃舍於龍興北禪院。其 西廊小院,即都監下都押衙何群處之。群,滑人也,世為本軍劇職。群少兇險,親姻頗 薄之。乃西走上京,以乾中貴人,而西門納焉。至是擢為元從都押衙,戎事一以委焉。 群志氣驕佚,肉視其從。嘗一日,汝州監軍使董弘贄,令孔目官宋柔奉啟於都監致命。 將出,值群方據胡牀於門下,怒其不先禮謁也,叱數卒捽以入,擊以馬撾而遣之。弘贄 聞之大恐,笞宋柔數十,仍斥去不復任使。馳書使謝群,群亦無怍。複數旬,日將夕, 宋柔徒行經寺門,又值群自外將入,瞥見發怒,連叱騶皁錄之。入院,候曛黑,殺而支 解,納諸圂中。既張燈,宛見宋柔被發徒跣,浴血而立於燈後。群矍起,奪劍擊刺,歘 然而滅;厥後夜夜見之。暮秋月,都監遷於滎陽郡,舍於開元寺子城東南隅之地。至是 群神情惝怳,漸不自安,乃與其裨將竇思禮等謀叛,將大掠郡中,而奔於江左。都監部 曲三百許人,皆畏群而唯諾。會太守杜真府符請都監夜宴,啟至,群謂思禮等曰:「機 不旋踵,時不再來,必發今宵,無貽後悔。」思禮等遂潛勒部分。至晡時,都監赴宴, 群令親信十數人從,戒曰:「至三更,汝焚六司院門,寺中必舉火相應。」其夕一鼓, 群假寢帳中,乃夢宋柔向群大叱曰:「吾讎雪矣!」遂驚覺,召思禮語之。對曰:「此 乃思也,是何能為?」二鼓將半,乃令其徒擐甲,使一卒登佛殿西大梓樹瞷子城內。無 何,郡都虞候遊巡至,僧綱啟門,入至殿隅。仰視木杪,心動,命爇炬於下,乃見介者 蹲於枝間。方詰所從,群連聲謂曰:「走卒痁作,遂逃於上,無他也。」都虞候色變, 馳出戒嚴。群呼思禮等謂曰:「事亟矣,不速行,將為豎子所殄。」仍擁其徒斬東門關 而出奔。若走兩舍,而群心蕩,無所從其適,下稍稍亡去。倦憩水側,遙聞嚴鼓聲,乃 僕射陂東北隅堧也。思禮覺,乃前請啟密語。群將耳附之,思禮拔佩刀疾斲群首墜於地 ,餘眾大囂而散。思禮攜群首,遲明,歸命於都監。貰其罪,使招其散卒焉。   《廣記》一百二十三   河東裴光遠,唐龍紀己酉歲,調授滑州衛南縣尉。性貪婪,冒於貨賄,嚴刑峻法, 吏民畏而惡之。尤好擊鞠,雖九夏蒸鬱,亦不暫休息。畜一白馬,駿健能馳騁,竟以暑 月不勝其役,而致斃於廣場之內。有里長王表者,家雖富贍,早喪其妻,唯一子可七八 歲,白皙端麗,常隨父來縣曹。光遠見而憐之,呼令入宅,遺以服翫,自是率以為常。 光遠令所親謂表曰:「我無子,若能以此兒相餉,當善待汝。縱有大過,亦不汝瑕疵也 。」表答曰:「某誠賤微,受制於上。骨肉之間,則無以奉命。況此兒襁褓喪母,豈可 複離其父乎?設使以此獲罪於明公,亦甘心矣。」光遠聞而銜之。後數日,乃遣表使於 曹南,使盜待諸境上,殺之而取其子。大順辛亥歲春,光遠遘疾,逾月委頓。或時若鬼 物所中,獨言曰:「王表來也,當還爾兒。」又為表言曰:「某雖小吏,慎密未嘗有過 ,反招殘賊,規奪赤子。已訴於天,今來請命。」又為己語:「今還爾兒,與爾重作功 德,厚賂爾陰錢,免我乎?」皆曰不可。少頃,曰:「馬來也。」則代馬語曰:「為人 乘騎,自有年限。至於負載馳驟,亦有常程。筋力之勞,所不敢憚。豈有盛夏之月,擊 鞠不止,斃此微命,實由於君。已訴上天,今來奉取。」又為己語,祈之如王表,終不 聽。數日,光遠遂卒。   《廣記》一百二十三   外王父中書令晉國公,宣宗朝再啟黃閣。不協比於權道,唯以公諒宰大政。四方有 所請,礙於德行者,必固爭不允,由是徵鎮忌焉。而志尚典籍,雖門施行馬,庭列鳧鍾 ,而尋繹未嘗倦。於永寧裡第別構書齋,每退朝,獨處其中,欣如也。居一日,將入齋 ,唯所愛卑腳犬花鵲從。既啟扉,而花鵲連吠,銜公衣卻行,叱去復至。既入閣,花鵲 仰視,吠轉急,公亦疑之。乃於匣中拔千金劍按於膝上,向空祝曰:「若有異類陰物, 可出相見。吾乃丈夫,豈懾於鼠輩而相逼耶?」言訖,歘有一物自梁間墜地,乃人也。 朱鬕,衣短後衣,色貌黝瘦,頓首再拜,唯曰死罪。公止之,且詢其來及姓名。對曰: 「李龜壽,盧龍塞人也。或有厚賂龜壽,令不利於公。龜壽感公之德,復為花鵲所驚, 形不能匿。公若舍龜壽罪,願以餘生事公。」公謂曰:「待汝以不死。」遂命元從都押 衙傅存初錄之。明日詰旦,有婦人至門,服裝單急,曳履而抱持襁嬰,請於閽曰:「幸 為我呼李龜壽。」龜壽出,乃其妻也。且曰:「訝君稍遲,昨夜半自薊來相尋。」及公 薨,龜壽盡室亡去。   《廣記》一百九十六   皇甫及者,其父為大原少尹,甚鍾愛之,及生如常兒。至咸通壬辰歲,年十四矣, 忽感異疾,非有切肌徹骨之苦,但暴長耳,逾時而身越七尺,帶兼數圍,長啜大嚼,復 三倍於昔矣。明年秋,無疾而逝。   《廣記》二百二十   東都留守劉允章,文學之宗,氣頗高介,後進循常之士,罕有敢及門者。咸通中, 自禮部侍郎授鄂州觀察使。明年皮日休登第,將歸覲於蘇台,路由江夏,因投刺焉。劉 待之甚厚,至於饔餼有加等,留連累日,仍致宴於黃鶴樓以命之。監軍使與參佐悉集後 ,日休方赴召,已酒酣矣。既登樓,劉以其末至,復乘酒應命,心薄之。及酒數行,而 日休吐論紛擾,頓亡禮敬。劉作色謂曰:「吳兒,勿恃蕞爾之才,且可主席。」日休答 曰:「大夫豈南嶽諸劉乎?何倨貴如是?」劉大怒,戟手遙指而詬曰:「皮日休,知鸚 鵡洲是禰衡死處不?」日休不敢答,但嵬峩如醉,掌客者扶出。翌日,微服而遁於浙左 。   《廣記》二百六十五   捧硯者,裴至德之家童也。其母曰春紅,配騶人高璠而生。一歲時,夏日浴之,裸 臥於廊廡間。有卑腳犬曰青花,忽來齧兒陰食之。春紅聞啼聲,狼忙而至,則血流盈席 矣。賴至德有良藥,封之,百日如故。明年夏,寢之前軒,青花伺人隙復來,並卵又食 訖,宛轉於地而死。又以前食之藥傅之,及愈,為宦者焉。字之曰捧硯,委以內豎之職 。至光啟丙午,年十餘歲矣。裴使外出,遇盜於鄭效,見害。噫!捧硯,童也,再殘而 無恙。裴以一出而不回者,其故何哉?   《廣記》二百七十五   湖南觀察使李庾之女奴曰卻要,美容止,善辭令。朔望通禮謁於親姻家,惟卻要主 之。李侍婢數十,莫之偕也。而巧媚才捷,能承順顏色,姻黨亦多憐之。李四子,長曰 延禧,次曰延范,次曰延祚,所謂大郎而下五郎也,皆年少狂俠,咸欲烝卻要而不能也 。嘗遇清明節,時纖月娟娟,庭花爛發,中堂垂繡幕,皆銀釭。而卻要遇大郎於櫻桃花 影中,大郎乃持之求偶,卻要取茵席授之,曰:「可於廳中東南隅佇立相待,候堂前眠 孰,當至。」大郎既去,至廊下,又逢二郎調之。卻要復取茵席授之,曰:「可於廳中 東北隅相待。」二郎既去,又遇三郎束之。卻要復取茵席授之,曰:「可於廳中西南隅 相待。」三郎既去,又與四郎遇,握手不可解。卻要亦取茵席授之,曰:「可於廳中西 北隅相待。」四郎皆去。延禧於廳角中屏息以待,廳門斜閉,見其三弟比比而至,各趨 一隅,心雖訝之,而不敢發。少頃,卻要密燃炬,疾向廳事,豁雙扉而照之,謂延禧輩 曰:「阿堵貧兒,爭敢向這裡覓宿處?」皆棄所攜,掩面而走,卻要復從而咍之。自是 諸子懷慙,不敢失禮。   《廣記》二百七十五《歲時廣記》十七   臨淮武公業,咸通中,任河南府功曹參軍。愛妾曰非煙,姓步氏,容止纖麗,若不 勝綺羅。善秦聲,好文筆,尤工擊甌,其韻與絲竹合。公業甚嬖之。其比鄰,天水趙氏 第也,亦衣纓之族,不能斥言。其子曰象,秀端有文,才弱冠矣。時方居喪禮,忽一日 ,於南垣隙中窺見非煙,神氣俱喪,廢食忘寐。乃厚賂公業之閽,以情告之。閽有難色 ,復為厚利所動,乃令其妻伺非煙閒處,具以象意言焉。非煙聞之,但含笑凝睇而不答 。門媼盡以語象,象發狂心蕩,不知所持。乃取薛濤牋題絕句曰:「一睹頃城貌,塵心 只自猜。不隨蕭史去,擬學阿蘭來。」以所題密緘之,託門媼達非煙。煙讀畢,吁嗟良 久,謂媼曰:「我亦曾窺見趙郎,大好才貌。此生薄福,不得當之。」蓋鄙武生麄悍, 非良配耳。乃復酧篇,寫於金鳳牋曰:「綠慘雙娥不自持,只緣幽恨在新詩。郎心應似 琴心怨,脈脈春情更擬誰?」封付門媼,令遺象。象啟緘,吟諷數四,拊掌喜曰:「吾 事諧矣。」又以剡溪玉葉紙賦詩以謝曰:「珍重佳人贈好音,彩牋芳翰兩情深。薄於蟬 翼難供恨,密似蠅頭未寫心。疑是落花迷碧洞,只思輕雨灑幽襟。百回消息千回夢,裁 作長謠寄綠琴。」詩去旬日,門媼不復來。象憂,恐事泄,或非煙追悔。春夕,於前庭 獨坐,賦詩曰:「綠暗紅藏起暝煙,獨將幽恨小庭前。沈沈良夜與誰語,星隔銀河月半 天。」明日晨起,吟際而門媼來,傳非煙語曰:「勿訝旬日無信,蓋以微有不安。」因 授象以連蟬錦香囊,並碧苔牋,詩曰:「無力嚴妝倚繡櫳,暗題蟬錦思難窮。近來嬴得 傷春病,柳弱花欹怯曉風。」象結錦囊於懷,細讀小簡,又恐煙幽思增疾,乃翦烏絲闌 為回簡,曰:「春日遲遲,人心悄悄。自因窺覯,長役夢魂。雖羽駕塵襟,難於會合; 而丹誠皎日,誓以周旋。況又聞乘春多感,芳履違和,耗冰雪之妍姿,鬱蕙蘭之佳氣。 憂抑之極,恨不飜飛,企望寬情,無至憔悴。莫孤短韻,寧爽後期?恍惚寸心,書豈能 盡?兼持菲什,仰繼華篇。」詩曰:「見說傷情為見春,想封蟬錦綠蛾顰。叩頭為報煙 卿道,第一風流最損人。」門媼既得回簡,徑齎詣煙閣中。武生為府掾屬,公務繁夥, 或數夜一直,或竟日不歸。是時適值生入府曹,煙拆書,得以欵曲尋繹,既而長太息曰 :「丈夫之志,女子之心,情契魂交,視遠如近也。」於是闔戶垂幌,為書曰:「下妾 不幸,垂髫而孤,中間為媒妁所欺,遂匹合於瑣類。每至清風朗月,移玉桂以增懷;秋 帳冬釭,泛金罍而寄恨。豈期公子,忽貽好音,發華緘而思飛,諷妙句而目斷。所恨洛 川波隔,賈午墻高,聯雲不及於秦台,薦夢尚遙於楚岫。猶望天從素懇,神假微機,一 拜清光,九殞無恨。兼題短什,用寄幽懷。」詩曰:「畫簷春燕須同宿,洛浦雙鶯肯獨 飛?長恨桃源諸女伴,等閒花裡送郎歸。」封訖,乃召門嫗令達於象。象覽書及詩,以 煙意稍切,喜不自持,但靜室焚香,虔禱以俟。忽一日將夕,門嫗促步而至,笑且拜曰 :「趙郎願見神仙否?」象驚,連問之。傳煙語曰:「今夜功曹值府,可謂良時。妾家 後庭,郎君之前垣也。若不渝惠好,專望來儀。方寸萬里,悉俟晤語。」既曛黑,象乃 踰梯而登,煙已令重榻於下。既下,見煙靚妝盛服,立於花下。拜訖,俱以喜極不能言 ,乃相攜自後門入堂中。遂背釭解幌,盡繾綣之意焉。及曉鍾初動,復送象於垣下。煙 執象泣曰:「今日相遇,乃前生姻緣耳。勿謂妾無玉潔鬆貞之志,放蕩如斯,直以郎之 風調,不能自顧。願深鑒之。」象曰:「挹希世之貌,見出人之心,已誓幽庸,永奉歡 狎。」言訖,象踰垣而歸。明日,託門媼贈煙詩曰:「十洞三清雖路阻,有心還得傍瑤 台。瑞香風引思深夜,知是蕋宮仙馭來。」煙覽詩微笑,因復贈象詩曰:「相思只怕不 相識,相見還愁卻別君。願得化為鬆下鶴,一雙飛去入行云。」封付門媼,仍令語象曰 :「賴妾有小小篇詠;不然,君作幾許大才面目。茲不盈旬,當得一期於後庭,展微密 之思,罄宿昔之心。」以為鬼神不知,天人相助。或景物寓目,歌詠寄情,來往頻繁, 不能悉載。如是者週歲。無何,煙數以細過撻其女奴,奴陰銜之,乘間盡以告公業。公 業曰:「汝慎言,我當伺察之。」後至直日,乃偽陳狀請假。迨夕,如常入直,遂潛於 里門。街鼓即作,匍伏而歸,循牆至後庭,見煙方倚戶微吟,象則據垣斜睇。公業不勝 其忿,挺前欲擒,象覺跳去,業搏之,得其半襦。乃入室,呼煙詰之。煙色動聲戰,而 不以實告。公業愈怒,縛之大柱,鞭楚血流,但云:「生得相親,死亦何恨!」深夜, 公業怠而假寐。煙呼其所愛女僕曰:「與我一杯水。」水至,飲盡而絕。公業起,將復 笞之,已死矣。乃解縛舉置閣中,連呼之,聲言煙暴疾致殞。後數日,窆於北邙,而里 巷間皆知其強死矣。象因變服易名,遠竄江浙間。洛陽才士有崔李二生,常與武掾游處 。崔賦詩末句云:「恰似傳花人飲散,空牀拋下最繁枝。」其夕,夢煙謝曰:「妾貌雖 不迨桃李,而零落過之。捧君佳什,媿仰無已。」李生詩末句云:「豔魄香魂如有在, 還應羞見墜樓人。」其夕,夢煙戟手而言曰:「士有百行,君得全乎?何至矜片言苦相 詆斥?當屈君於地下面證。」數日李生卒,時人異焉。    《廣記》四百九十一   乾符丁酉歲秋七月,詔以左衛將軍劉秉仁為江刺。劉公自京將一橐駞至郡,自風而 逸廬山下。南土無此畜,人睹而大驚,因聚徒擊射至斃,乃列狀於太守曰:「獲廬山精 。」劉公訝其事,既至,愀然曰:「此吾橐駞也。」乃命瘞於江堧。   《續談助》   桂林有韓生,嗜酒,自云有道術。一日,欲自桂過明,同行者二人與俱,止桂林郊 外僧寺。韓生夜不睡,自抱一籃,持匏杓,出就庭下。眾往視之,則見以杓酌取月光, 作傾瀉狀。韓生曰:「今夕月色難得,我懼他夕風雨夜黑,留此待緩急爾。」眾笑焉。 明日取視之,則空籃弊杓如故,眾益哂其妄。及舟行至邵平,共坐至江亭上,各命僕辦 治殽膳,多市酒,期醉。適會天大風,日暮風益急,燈燭不得張,眾大悶。一客忽念前 夕事,戲嬲韓生曰:「子所貯月光,今安在?」韓生撫掌對曰:「我幾忘之。」即狼狽 走舟中取籃杓一揮,則白光燎焉見於梁棟間。如是連數十揮,一坐遂晝如秋天晴夜,月 色瀲灩,秋毫皆睹。眾乃大呼,痛飲達四鼓。韓生者又酌取而收之籃,夜乃黑如故。 --- Provided by LoyalBooks.com ---